枇杷是原产于中国的大众水果,其人工栽培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汉代。 五六月份,尤其是端午节前后,南方各地的枇杷逐渐成熟,枝头挂满了金黄、红色的果实。 在江南郁闷的初夏,吃一口香甜微凉的枇杷总能让人心情舒畅,解暑解暑。 长三角作为当今中国著名枇杷产区的聚集地,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是中国枇杷版图上的耀眼亮点。 一百年前,浙江、苏州的沃土孕育了怎样的枇杷景观? 我们不妨追随江南先民的足迹,来到高大的枇杷树下告别春天,迎接夏天。
江浙山水酿造蜜果
近代以来,著名的枇杷产区星罗棋布,各有千秋。 但就知名度和代表性而言,其他地方的枇杷显然无法与浙江、江苏两省生产的枇杷相比。 这一优势得到了世界的广泛认可。 1937年,杰出农学家曾勉在《园艺》杂志上撰文,系统比较了江南各地枇杷的品质。 曾先生的专业结论很简单:“中国长江以南各省都可以种植枇杷。 但就质量而言,北方不如南方。 产地最多的是以下四个地方:(1)浙江杭县塘栖; (2)江苏省吴县洞庭; (3)福建省莆田县龟山; (4)江西安义县。”浙江、江苏两省的枇杷在行业权威人士眼中也“名列前茅”,可见其重要地位。
任伯年画《枇杷图》(1934年《美术人生》载)
先说一下浙江塘栖枇杷的情况。
塘栖位于杭州临平,是一个典型的运河沿岸村庄。 据资深农业史学家陈其峰在1993年发表在《中国农业史》上的研究显示,最晚在清朝光绪年间,塘栖丁山湖畔就已广泛种植枇杷,并形成一定规模。催生了工业。 但直到20世纪初,塘栖枇杷种植业才由小面积拓展到大面积,并达到顶峰。 一百年前塘栖枇杷种植规模有多大? 1930年,王忠义在《自然自然》中记载的一项调查显示,“塘栖镇方圆三十里之内,皆是枇杷原产地”。 方圆数十里的河边,密植着枇杷树。 外人确实很难不惊叹和赞叹这里的宏伟。
现代以“软白沙”为池塘生境种植的最佳枇杷,其他品种也广泛种植。 1932年,《时政报》驻杭州的“特派通讯员”记者发现,作为商品,塘栖引以为豪的“白沙软条”其实存在三个“缺陷”——“雨后果实易裂”和“收成不佳”。 “数量少”、“不耐储存”。 受此影响,“软白沙”的种植量相对较少,主要面向高端市场。 口感相对较差但产量较高的“无二”、“青碧”和“枇杷中外形最美”但口感一般的“大红袍”占据了较多份额。
郑浩全儿童画《枇杷》(1931年发表于上海《青年》杂志)
我们来看看江苏洞庭的枇杷情况。
一百多年前,“蚕老了,枇杷黄了”是苏州老少皆知的农谚。 1936年,《大公报》撰文解释:“春蚕成簇,山上的枇杷渐渐变黄成熟。” 枇杷是苏州郊区春末夏初季节的象征,也是苏州著名的土特产代表。 1937年,《大公报》评价苏州“久负盛名,如光复区窑枇杷、洞庭东山白沙枇杷,皆深受欢迎”。
江苏洞庭枇杷对水土非常挑剔,有“南橘北橘”的态度。 1935年,农学家顾志清参观发现,洞庭地区的枇杷“多种植在山坡上”。 这与1937年曾冕考察塘栖时发现的枇杷大多“沿河种植”形成鲜明对比。 有趣的是,一旦脱离了洞庭山的水土,枇杷似乎总是缺了点什么,很难重现经典风味。 1949年6月,《铁新闻》文章称:“奇怪的是,洞庭山的土壤似乎特别适合枇杷生长。我的家乡(苏州市)就有几棵枇杷树,虽然也是从洞庭移植过来的。”山,它结的果子,远不如山里的出产。” 即使在洞庭山区,东西部的小寒和小寒也有差异,1928年胡昌炽在《中国农业学会学报》上发表的《江浙地区果树调查》一文揭示了洞庭枇杷种植分布格局:“东山产的枇杷最多,鲁布万的枇杷品质最好。 西山出产的不多,但丙厂里的青绿品种最为有名。”
近代,洞庭山区种植的枇杷品种繁多。 1937年,曾冕将洞庭枇杷的主要品种概括为昭中、细种、灰种、奶种、凉扇、蛋红、奶红。 但近代洞庭地区的枇杷种植规模比塘栖地区要广泛得多,特别是在品种管理方面。 1935年,顾志清在总结中忧心忡忡地批评道:“难得一见纯林,良莠不齐。”
论品种,无论是浙江、江苏,还是近代长三角地区的农民和消费者,都偏爱“白沙”枇杷。 1947年,《群报》对这一现象进行了简洁全面的评论:枇杷“分黄沙、白沙,白沙汁多味甜,尤上档次”。 塘栖种植的“白沙”枇杷并不多,但1935年《东南日报》的一篇观察指出,“近年来,白沙枇杷味道鲜美,深受社会欢迎。因此,塘栖成为最受欢迎的枇杷。” 这个地区,很多人都在种植白沙枇杷,产量每年都在增加。”市场驱动的品种很容易改变,这证明“白沙”枇杷特别有吸引力。
枇杷的“白沙”和“黄沙”其实是一个大类,江浙一带的果农也将其下分成了更小的品种。 1933年,《兴化》周刊的一篇杂文详细介绍了塘栖白沙枇杷的“硬”和“软”区别。 其中较好的“‘融条白沙’”,手感柔软,形状圆润略长,一芯一芯,包浆较多。 剥皮时,滴在手指上,尝起来像蜂蜜一样新鲜。 皮和肉的颜色坚硬如条,但皮上却有芝麻般的斑点。 另一个特点是它的皮极薄,剥下来可以卷起来。”对于选择“白沙”枇杷,有识之士也总结了一些实用的技巧。1931年,浙江大学《新农业》杂志农学院批评称,“最近市场上销售的枇杷经常冒充普通枇杷,冒充‘白沙’枇杷。”为了维护市场秩序,农业专业的学生给消费者出了一招——“拿个枇杷带有果梗,用手触摸。 如果茎容易折断,就不是白沙枇杷。 真正的白沙枇杷的茎是软的,所以不容易折断。”
看来,枇杷虽小,却充满智慧。 如果你想仔细欣赏,可能不仅需要一些运气,还需要培养一些触觉和眼光。
枇杷好吃但种植难度大
虽然枇杷不像一些名贵水果那么“娇嫩”,但要照顾好枇杷树,让它结出香甜可口的果实,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首先需要解决的是苗木来源。 如果撒下种子,一棵枇杷树至少要五年才能结果。 考虑到这一点,大多数果农都采取“快速”嫁接模式。 1945年,农学家顾志清在《洞庭枇杷产业概况》中介绍了当地枇杷苗的产地和去向:“自种苗的经营者很少,多从吴兴购买。苗是购买后的。”然后再在苗圃里养两三年,春分时移栽……移栽后,要么自栽,要么运到香港,价格2-3元/个。树。” 果农想要获得性能更好的良种,需要长期不断积累和试验。 1935年,赵丕忠在《苏州洞庭山枇杷生产考察》一文中提到,当地最常种植的枇杷是“昭中白沙”枇杷,而这个改良品种是“王秋涛家仆何兆山”收藏的。家人在莫湾。” 配种。” 一个在历史上默默无闻的“小人物”,却给身后留下了很多甜蜜。 前人种树,后人尝果。 这不就是历史的传承和记忆吗?
1937年曾冕拍摄的洞庭山枇杷树嫁接场景
枇杷树的日常护理可粗可细,但有些方面是必不可少的。 1932年,《中国银行月刊》介绍,塘栖枇杷应在清明节后“采摘”,即在一根枝条上只保留少量果实,以免果实营养不足——“剩余果实根据果实大小而异,如大红袍等,如果果实大,则留下一到三个;如果果实小,如薄叶、阳墩,则留下四到六个。当地有句俗话,大果为‘莫二三’,小果为‘四五六’。” 在另一个枇杷主产区洞庭,也有类似的农耕传统,在当地被称为“稀有水果”。
枇杷树对天气高度敏感,这也增加了花果期的维护成本。 1937年,曾冕在长文《苏州洞庭、杭州塘栖的枇杷》中记载:“塘栖人有句话:栽培枇杷有三要诀:一是严寒(气候太冷),二是严寒。另一个是燃烧(太阳太强),第三天是洪水(雨太多)。” 成熟期的枇杷很怕降水过多。 1959年冯明轩所著的农业技术手册《枇杷生产经验》中说:“雨水过多,会影响果实的色泽和品质,甚至导致效果不佳。特别是果实变黄、即将成熟时(之前)小满之后),大雨会导致果实开裂。”,果农称之为“枇杷笑”。
枇杷虫害不多,但挂果时需特别小心。 1922年,江苏省立第二师范学校杨启泰到洞庭地区考察窑枇杷。 杨启泰记录了当地农民对付枇杷树的“大敌”——甲虫的方法:“山上的居民把铁丝插进腐蚀的洞里杀死它们,如果洞太深,就用火柴塞住洞,等待它们的到来。”他们去死吧。” 一些相对现代但不生态的害虫防治方法也逐渐被使用。20世纪30年代,塘栖枇杷开始使用农药。1935年10月,一场虫灾塘栖产区爆发虫害,应当地政府邀请,浙江省昆虫局派人携带大量农药喷洒农药消灭害虫。 1941年,《中国商报》介绍枇杷膏的做法,当枇杷即将成熟时,农民将迎来忙碌期:“成群的鸟儿聚集起来吃食,所以植树者筑网保护果实。”更何况,1948年,严世雄在《茉莉丰》发表的洞庭枇杷产地采访中提到,每逢枇杷收获季节,当地果农都会上山“搭起芦席、搭檐看守”。
对于专业人士来说,采摘枇杷的难度远不如上面提到的细节。 1932年,《集集新报》介绍了农民采摘枇杷的方式:“用手摘去有茎的果实,放入八角筐内。从高处采摘果实,用梯架和竹钩。”梯顶,将篮子挂在树枝上,左手握住钩子,爬上上面的树枝,右手采摘。”1935年,《苏州明报》的一篇文章提醒读者:“这是最难采摘的枇杷。 挑选它们时必须非常小心。 用手柄挑枇杷,不要损伤皮肤上的细毛,否则枇杷会立即腐烂。 正是因为采摘工作的专业性很强,苏州光复地区甚至还有大量的女性当季枇杷工,她们在枇杷成熟期到山上劳作,收入“四五块钱左右”。每天一百块钱。”
1936年《儿童世界》发表的漫画《采枇杷》(片段)
一个结果将为您带来大量金币
枇杷的经济价值正如其常见的皮色一样,是名副其实的“富贵水果”。 这个比喻放在现代语境下并不夸张,因为当时的枇杷“产业链”远比我们想象的要长。
近代以来,长三角地区枇杷产业最直接的收入来自于枇杷的销售。 1931年,《新闻报》这样总结塘栖枇杷的经济效益:“年产总量约3万吨至4万吨,产值20万元以上。枇杷销往江南、浙西各城市,大部分为枇杷”。 “枇杷是在塘栖地区种植的,这一带几乎没有不种枇杷的家庭,每户枇杷年收入少则四十、五十元,多则一千多金。” 当时塘栖枇杷市场广阔,1932年《深圳报》报道“每逢枇杷上市,平、津、宁波、上海等各大城市都来收购”。赵丕中在《大众农村副业月刊》上发表的观察称,到1936年,“塘栖的农民大多有十亩枇杷园,少数有两三亩”。英亩。”他们的利润自然不错。
塘栖枇杷的运销还依赖于滋养枇杷的渠水。 1934年,《浙江塘栖枇杷查验记》披露了枇杷出口的生动细节:“多用帆船,大小不等。中型的,每艘船装枇杷数千竹篓,重约四十个。”因为塘栖到上海的船价大概在13、4元左右,其中上海销量最多,其次是杭州、宁波。” 同一篇文章还专门解释了用来包装枇杷的圆形竹篮——“高十五英寸,口宽28英寸,底部宽19英寸。它们是用竹条制成的,有很大的眼睛。每个篮子可以能装大约四公斤枇杷,有绿纸作背书。”
洞庭东山枇杷装入篮子运往上海(1935年《良友》杂志)
即使卖得不远,洞庭枇杷依然能在本地销售中找到“真金”。 1949年6月,《铁报》上的一篇民间传说文章讲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:“在洞庭山上,一元银元可以买八十斤枇杷,即使在苏州,一元银元也能买五十斤。”丹丹刚看到上海此时缺少岭南的名贵水果,有人就将心思转向了苏州的枇杷,只要卖完之后再卖,就能获得八到十倍的利润,这可真是对于任何单一方企业来说都是不可能的。这很好”。
一百年前,枇杷花是优质蜂蜜的重要来源,这也是一门生意。 1935年,施银农在《中国养蜂杂志》上撰文指出:“枇杷是浙西三大蜜源之一,随处可见,但以杭县池塘最为丰富。各地农场在夏天采集乌桕蜜,后来,他们经常去那里过冬,采集这种蜂蜜。” 由于当时洞庭果农普遍排斥养蜂场,塘栖成为近代长三角地区枇杷蜜(俗称“上白蜜”)的主要产地,塘栖枇杷蜜售价很高。 1933年,《乡村》杂志记载,江西养蜂队到塘栖生产枇杷蜜,“平均每箱采蜜不足两公斤,结果很一般。”然而,“生产出来的蜂蜜非常纯净。”
此外,20世纪20年代在中国流行的罐头工业也给长三角的枇杷产区带来了商机。 1947年,《申报》中的《塘栖枇杷》一文描述了当地进入工业化时代的枇杷经济:“枇杷刚从树上采摘时,汁液鲜甜,所谓‘树头鲜’。 ’”枇杷皮破了之后汁液就溢出来了,和采摘很久的枇杷味道完全不一样。 上海美林公司还在塘栖设立了分厂,将极其新鲜的枇杷装进罐头,并用科学的方法保持这种极致的水平。 美味的‘熟头鲜’美食远销北京、上海及国外。”
让大多数人惊讶的是,一百年前,小枇杷也是当地旅游业的活力源泉。 1937年,苏福长途汽车公司专门为广福枇杷季节开通了专线,运送城市宾客到广福采摘枇杷、赏景踏青。 “当枇杷上市时,将专门配备最新的公交车,5月29日至6月13日直达光复。” 每天发车四班,最早一班早上 6:30 出发,最后一班晚上 6:00 返回。 每人往返票价总计1元20毛钱。 游客除了采摘枇杷外,还可以趁机游览光复附近的许多名胜古迹。 抗战时期,洞庭山果农也试图通过免费提供枇杷来吸引日渐稀少的外国游客。 1941年,《中国商报》报道“端午节前后,若有外地游人进山,可在树间尽情吃食,但不准随身携带”。
化泥为膏润五脏
枇杷膏,有的地方也叫“枇杷露”,应该是很多人止咳平喘的“常备药”。 中医认为,枇杷膏能“清肺胃、止咳下气、祛痰降火”,是一味多用途的良药。 纵观一百年前有关枇杷的讨论,有的文章还涉及到枇杷膏,堪称“药食同源”的经典案例。
当时人们是如何认识枇杷膏的呢? 1939年,邹德民在《申报》中论述了“中医药与食品营养”的话题。 邹文对枇杷膏的制备和功效进行了点评:“枇杷叶的功效是止咳化痰、清热润肺。药店里有卖的,熬药膏,蒸。”枇杷膏可以治疗咳嗽,不过使用时一定要把叶毛刷掉,否则容易引起咳嗽。感冒初期咳嗽不宜用枇杷膏,如果咳嗽一段时间后,少量的食物仍然会产生“效果”。
1937年《苏州明报》上出现“白沙枇杷膏”产品
现在我们从药店买的各种枇杷膏中最主要的成分基本上就是枇杷叶。 这种药用性比较强的枇杷膏配方可以在1930年的《上海医学报》上看到。沉敬柱医生披露的这种枇杷膏的主要成分是枇杷叶、大梨、白蜜、大枣、莲肉。 还有分别针对痰多和吐血症状的患者的“定制版本”。 加贝母1两,莲藕21段。 当时还出现了家用版的非药用枇杷膏,用于调理、滋补。 《益食报》推荐的“枇杷膏土法”就是这种类型。 做法如下:“先选品质好的枇杷,去皮,切去一侧果肉,挖出核,然后入锅煎熟,并加适量的水。煮枇杷可以用铁制的,但最好用陶制的锅,煎药时,一开始火要稍猛,但不要有阻碍,达到沸点后,火力要慢。枇杷果肉煮成粥时,即可停止燃烧,将稀粥状的汁液倒入细布袋中,滤去残渣,滤去残渣,然后将汁液放入锅中煮。叫做“收糊”,这时候可以加入纯冰糖和少许红糖,炒到合适的稠度后,就可以把收好的枇杷糊捞起来,放在干净的地方了。放在陶器里,等火的热量散去,结成冰,就可以盖上密封了。
值得一提的是,近代以来,制药企业专门前往优质枇杷产区采购原料,使枇杷膏成为枇杷产区的又一财富来源。 20世纪30年代,上海梁园制药厂在洞庭东山设立采购点,用“正宗”的白沙枇杷制作枇杷膏。
(作者为上海大学历史系博士研究生邹玉涛)